正文

筆走正脈，渾厚華滋——記中國畫家韓宏宇

偶讀手邊書，宋仁宗時有大臣上奏曰：“先策論，則文詞者留心于治亂矣；簡程式，則閎博者得以馳騁矣；問大義，則執經者不專于寄誦矣。”余以為今日之繪事亦應如是觀，且以韓宏宇先生的繪畫藝術為例。

仙山勝境248×129cm

宏宇是典型的山東人，好客熱情，直爽忠義，最重要的是熱愛傳統文化。所以在西學大興的時候，作為中國美院學生，他就有足夠強的信念，學習傳統中國繪畫，完善自己對傳統文化的實踐。彼時舉國畫界重形式構成，素描色彩空間說大行其道，畫家們開口即畢加索凡高，收藏家們亦如是顛倒，故傳統畫學，可謂不絕如縷。茍延殘喘之間，端賴類似宏宇這樣的人才得以延續。他們有端正的見解，有堅定的信念，更有足夠富裕的時間。學習古人，完善自身，不是一個想當然的過程，還需要時間去錘煉技法，需要人生沉淀去增加厚重，這顯然與許多畫家希望“多、快、好、省”地成為大師的愿望相悖，但宏宇堅信這才是正道，正道自古多滄桑，許多人不堪重負，他卻依靠詼諧的心態選擇了，沒有后悔過，更沒有停止過腳步，所以他真的成功了。他從山東諸多名家那里獲得了很大的補益，尤其喜愛黑伯龍先生的山水風格，借此揮灑性情，抒發胸懷。這一派山水風格可謂山水畫正脈，傳自同樣為山東人的畫圣李成，大興于宋元明清，之后西學泰興，世風遷流，誠如傅抱石先生所言，時代不同，筆墨即不同，故近代以來僅有黑先生等數人堅持接承文脈而已。如今，我覺得宏宇的繪畫亦得其中三昧矣！畫風渾厚，灑脫暢快，寫意抒情，不見絲毫忸怩作態，觀畫如唔面，那種直爽暢快感覺頃刻間布滿大千，真是一洗俗世偏執之風，真留心于治亂者矣。所謂留心治亂，于畫家而言，即堅持畫以載道也。此夫子“繪事后素”本意。惜乎后人陷溺名利，忘乎所以，顛倒夢想，畫界一片齊梁萎靡腌雜風氣，孰能如宏宇先生，不忘初心，知“名教中亦有樂地”耶？

江流天地外68×34cm

簡程式者，蓋大道至簡，石濤有所謂一畫論者，曰“即億萬萬筆墨，未有不始于此，而終于此”。此新文化運動時胡適之“陳言務去’之意也。黑先生作畫，颯颯然若疾風橫掃，頃刻間畫面成為一世界，彼世界亦此世界，點染勾抹，左右揖讓，皆有規則在。因規則不亂，故千筆萬筆，其致能一，其意可從心所欲。這才是繪畫創作的大道，既充分給予畫者以自由發揮的時空，也為觀者提供了由此思接千載、見賢思齊的途徑。宏宇既然衷心傳統繪畫，對于這樣的理念自然熟諳于心，筆墨固然自由灑脫，卻堅持意在筆先，構圖固然要跌宕起伏，卻確保錯落有致，否則自由脫韁即為野馬，坦腹有意即為下乘。宏宇的筆墨簡約，構圖合乎程式，非不能填滿紙面，實不屑為之。畫畫又不是苦力活，麻袋背得越多越好。時空錯落，還是無中才能生有，否則心里塞滿種種黑怪亂丑，又哪里能覓得桃源勝境呢？所以觀宏宇山水，山勢渾厚，林木華滋，看似簡約粗略，實則內有乾坤，實在是繪畫高手，至少我是望塵莫及。縱而論道，這樣的畫風應該符合時代精神，是中華文化的真義。欲言忘言，實在無法描述，誠如莊子所謂，游蕩于無有之鄉，或如野馬馳聘于廣漠之野。天性人心，其實一念，明此誠意，畫道焉能不彰哉！

秋山古寺138×34cm

至于問大義以明情通性，實則是夫子“學而時習之”真意。自古學以致用，彼以藝術為藝術者，皆夏蟲不可語冰也。昔時鄒一桂論郎世寧畫，曰“雖工猶匠”，陳獨秀評沈尹默字，曰“其俗在骨”，皆重在精神踐行。若人一言一行，足為世間法，則君子豈能不慎言慎行，如履薄冰乎？具體到個人，行走坐臥，即使不能成就舉國風氣，至少也會影響家中親人，子孫家風。所以，立意高，入門正，固然可貴，但無踐行之舉，無異于趙括論兵，只有大言欺人而已。韓宏宇畫畫取古意，筆走正脈，做人更重情義，忠信孝悌，得山東文化之積淀。或有人說，前時繪畫市場泡沫，山東人之貢獻十居八九，更怨言曰：都是捧紅了一些什么樣的畫家啊！惑人心智，亂我根本，豈無罪過？管子曰，倉廩實而后知禮節，繪畫市場不經歷這樣的繁榮又怎能引導大眾關注中國繪畫？說總比做容易，馬后炮總比真正的踐行者正確，但又能如何？學而知，知而后行，行而再學，學而再知，然后再行。大道踐行，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，固羅馬非一日之功，傳統文化的復興也必然是一個長期的過程也。我們不用著急，且行且積累，且厚積且薄發。至少我從韓宏宇這里，能感受到傳統文脈的生機，于他筆墨山水中能了解大道之行，于他為人處世中能洞曉禮儀次序。此中真意，雖世人日用而不知，然會讀畫者，卻可會心一笑也。

仁宗之后，儒林風氣大振，出現了理學，確定了儒家文化的正道傳統，涌現了一大批璀璨如星的人物，畫家中的李成郭熙，南宋四家等等，皆為后世楷模。西者曰，歷史總是在不斷地重復。果真如是，我希望能看到儒林再振的世界，更希望韓宏宇的藝術世界更加完美自如。

陳文璟